小时候跟妈妈去巴刹,她都会先光顾一个卖鸡的马来人,从竹藤笼里选一只活生生的kampung鸡,然后吩咐那个马来人当场宰杀那只鸡。要回家的当儿,看见妈妈手中黑色的塑料袋里装着好像鸡毛帚的东西,我就知道待会儿又要做最讨厌的事情…。我猜,当时我妈没有吩咐他把鸡毛除掉,可能要加钱。这种活儿,就让我们这些小的来做。回到家,妈会煮滚一壶热水,把那只鸡放在盆里,然后把热水淋着浸上。一阵子后,我们开始(空手)除鸡毛。一开始对于那阵阵从鸡身上发出的味道,当然不是那么的喜欢,还有“剃毛”工程之后手上残留的味道,有一阵子都没办法接受。“剃毛”工程进行当儿,我会看到它颈项有一个洞,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它是怎么死的。老实说,我从来都没有亲眼目睹过那个马来人活生生把它宰杀,或许看过之后,我再也不敢吃鸡。曾经因为我妈很喜欢买kampung鸡,那一阵子很常会吃到鸡,我很反感,有时候干脆不吃,因为吃在嘴边时常常会想起“剃毛”时的那个味道。
市场上卖的鸡,已经经过完善处理,表皮光鲜亮丽,没有一根鸡毛囊管或毛发,自然而然不会让人家想起它们从鸡变成鸡肉的样子。前阵子,同住一屋檐下的屋友看到我从超市买回来包装好的鸡腿肉,她说好像打过激素针的鸡肉。我听了这句话,越想像越是不敢吃它,让它在冰冻箱搁放很久。最终我还是吃了。也许这些种种对鸡变成鸡肉的恐慌,只是当下的矛盾,或许犹豫那一下子,然后抱着别浪费食物的心态吃掉。无论吃着小时候去巴刹买当场宰的kampung鸡,还是长大后吃着从超市买的鸡,后者总会让我想起前者…提醒着我该感恩吧。
曾经有一次出席中学朋友的结婚晚宴,由于没有被安排桌号,于是大家随心而坐。到最后我发现,这下真完蛋了,十人里有九人是女生(包括我)。当第一道“五福临门”上菜时,大家可能都已经挨饿,一扫而光。然后第二、三、四道开始接着来。之后,果然不出我所料。麦片炸虾开始是切断点,除了男生之外,女生们竟然连碰都不碰。我问坐我旁边的朋友,为什么不吃虾,她说麻烦剝壳。好吧,我主动开口说我剝壳给她,她才勉强吃几只。她不介意我用手剝壳,其实她只是嫌麻烦,剝壳之后很狼狈,还是选择一动不动然后呵呵呵地跟旁边的女生聊天。看到这场景,你说她们有着蚂蚁的胃我还真毫无异议。嫌麻烦、蚂蚁胃、怕肥胖…各种借口,可想而知。到最后食物没吃完,但甜品一上来,大家都吃个精光。打从那次之后,我很抗拒出席婚宴,有几次都是托朋友包红包去。
前年,我偶然有幸出席大姐夫学校的教师晚宴。爱大华和实兆远地区的教师们都会出席这晚宴,只是当时大姐夫的校长临时没办法出席,他吩咐我大姐夫随便带个人去就行,于是他就带着我去,即使我不是老师(所以我是代表大姐夫的校长出席的)。每一道菜上来,都被吃个精光,我大姐还怕我没得吃呢。如果有吃不完的菜,桌上都备有塑料袋,总有人会打包回家。即使不是吃到甜品之后,在那个盘子被收回去之前,总有人打包食物。这一次让我见证不同的环境而培养的习俗,真的很重要。爱大华和实兆远不是大城市,每个人从小都知道生活环境的条件不是很好,更加不会浪费食物。大家都是互相认识的关系,用塑料袋把食物打包,最后分派给想要拿回家的人,就是对食物的尊重。隔天把打包的菜煮成菜尾汤,味道绝对一流,外面吃不到呢。
梁文道在他的《味道 之 人民公社》里说:“我们的生,靠的原是无数生灵的死。…没有一种食物不是生物,人必然要靠其他生物过活,这是注定了的。问题在于我们如何面对这点非常浅显却又非常容易被遗忘的道理。你不用放弃进食,自残致死,你甚至也不用持素斋戒。” 吃进肚子里的食物,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,让自己吸收食物中的养分,得以成长,时时对食物感恩并抱尊重的心态,但我想很多人常常会忘记这一点。
[於2016年4月22號星期五刊登中國報副刊-諸家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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